婆婆的老火靓汤

 曹燕飞

广东人爱喝汤，甚至有“宁可食无菜，不可食无汤”的说法，这对于远嫁广东的湘妹子的我深有体会。

老火靓汤是广东的一道特色菜，也是一道色香味俱全的传统名肴。所谓老火，是指炖或煲汤的时间最少在一小时以上，这样才能把各种汤料的味道彻底混合在一起，形成独特的美味。当然也要根据汤料不同而选择不同的火候。

婆婆是地道的农民，常年忙于田地间的劳作，黝黑的脸上总挂着慈祥的笑容。她做得一手好菜，尤其是煲汤。

婆婆煲汤很讲究，会根据四季的变换，用简单的食材煲出各种鲜美的汤。比如春季天气比较潮湿，婆婆就会用自己种的红豆和薏米排骨一起煲汤，说这个汤可以帮我们去除体内的湿气；夏季天气炎热，她会煲些雷公根本地鸡汤、冬瓜赤小豆排骨汤或海带绿豆汤给孩子们清热降火；秋天天气比较干燥，莲藕排骨汤或雪耳雪梨糖水，滋润着整个秋季；冬天天气较冷，婆婆就会煲花生眉豆猪脚汤或黑豆鲢鱼汤，有滋补暖胃的功效。每一道汤经过婆婆细火慢熬，满屋飘香。

记忆中，最让我难忘的雷公根煲本地鸡汤。雷公根又名积雪草，是一种多年生草本植物，性凉，微苦，在农村田地间、沟渠旁随处可见。第一次到婆婆家，婆婆挖回来半篮子雷公根，她微笑着和我说：“今天就用这个来煲鸡汤”。我惊奇地看着她，婆婆看出了我的疑惑继续说道：“你别小瞧了这个野菜，它和鸡一起煲汤既可以清热化湿，还可以起到滋补的功效，我们这儿的人都喜欢用它来煲汤呢。”说完就把洗好的雷公根切断放进瓦煲里，加入水。婆婆说煲汤一定要用瓦煲，这样煲出来的汤更加原汁原味。这时公公把杀好的鸡拿了过来，鸡也是自家养的。那时候都是土灶，烧柴的，厨房里整齐地堆放着一捆捆婆婆从山里砍回来的柴，我和婆婆边烧火边唠起家常来。

婆婆一共生育了五个子女，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，物质匮乏，要养活一大家子是多么的不容易。吃不饱是经常的事，虽然日子过得艰苦，婆婆还是会变着样做好吃的，给孩子们解馋。熬过那段艰苦的岁月，孩子们也长大了，都去外地工作了。灶里的柴烧得很旺，映红了婆婆历经沧桑的脸，这时我看到婆婆眼里闪烁着光……

水开了，婆婆揭开盖把整只鸡放了进去，盖上盖子说要改小火煲了。煲汤要注意火候，细火慢熬，这样煲出来的汤才味道鲜美、营养丰富。大概煲了一个多小时，雷公根的清香味和鸡的浓香味扑鼻而来，弥漫了整个厨房，令我垂涎欲滴。婆婆盛了一碗给我，浅尝一口，唇齿间荡漾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香味，久久不散，待吞下以后，回味悠长。不知道是我一天的舟车劳顿饿了还是婆婆煲的汤太诱人，我吃得特别多，感觉那一晚的饭菜是我吃过的最美味的饭菜，至今难以忘怀。

悠悠岁月已如同手中紧抓的沙子，无声无息地流失。每年过节我们都会带着孩子们回老家看望他们的爷爷奶奶，婆婆也总是煲好了浓香的汤等着我们，汤还是那么的鲜美香醇，变了的是婆婆日渐衰老的容颜和满头的白发。

前两年，婆婆因病离开了我们，再也喝不到她精心为我们煲的靓汤了。如今，我也学会了煲各种靓汤，却怎么也煲不出婆婆当年的味道。

人间烟火气，最抚凡人心。婆婆煲的那一碗碗热气腾腾的老火靓汤，那浓浓的香味、那浓浓的亲情一直珍藏在我的记忆最深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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