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我们的节日·春节】新年炒米饼

□ 林秋燕

朋友送来一盒包装精美的炒米饼，拆开包装纸，炒米饼特有的香味扑鼻而来，不知怎么的，我似乎也闻到了年的味道……

物质匮乏时期，有钱没钱也要过年，刚过小年，勤俭的母亲开始准备年货，而我印象最深、最感兴趣的是母亲准备炒米饼的材料。

母亲把早一天浸泡好的大米沥干水分，分几次倒进家里那口烧得滚热的大铁锅里不停地翻炒。每每这时，我就站在土灶旁边观看母亲的操作。当母亲忙不过来时，我正好当她的下手，在她的指挥下，我一会往灶间塞一大把禾秆，一会又塞一小把干枯的松针。当铁锅里的大米发出清脆、响亮的噼啪声时，紧接着也散发了烘烤大米特有的香味。这时候，母亲说差不多了，让我熄灭柴火。当母亲把炒熟的大米放进箕斗时，我也不管母亲的阻拦（怕我烫伤），提起衣服的前襟，抓一把放进衣兜里飞奔而出找小伙伴们分享，小伙伴们你一小撮，我几粒，扔进嘴里嚼得“嘭嘭”响，那个惬意啊，真是没法形容！

当母亲把炒熟的大米送到村里唯一的碾米机加工厂碾成米粉时，我就掐着手指，计算着还有多少天到春节。年味越来越浓，母亲也越来越忙碌，我也越来越兴奋。

民间的习俗，年初一那天是不走亲戚的。如果没有什么特殊情况，许多人都会选择那天做炒米饼，我家也不例外。记得那天一大早，等家人吃过早饭，母亲便把材料工具一股脑端出来，我们三兄妹也自觉搬来小木凳，围着母亲，准备帮忙打下手。

母亲先把熬得有点黏稠的红糖水，按一定的比例倒进盛有炒米粉的大盆里搓均匀，接着在炒米饼的印模涂上一层香油，然后把搓好的炒米粉放进模子里，再用食指在每个盛有米粉的印模中间挖一个硬币大的小洞，把馅儿（磨碎的花生和芝麻）放进小洞，接着再在小洞上面铺上一层炒米粉，双手压实，接着用刀削去印模上多余的炒米粉。我接过母亲装好炒米粉的印模，用贝壳的背面蘸一点鹅油，用力在印模周围压一下，接着在印模上来回不停压磨，直到磨得光滑可鉴，母亲认为合格了，我们才算完成任务。这时母亲接过印模，用刀背在印模中间轻轻敲一下，两个圆圆的、背面雕有喜庆吉祥图案的炒米饼颤巍巍从印模里跳出来，母亲小心翼翼把它们放在早已准备好的箩筐周围。就这样，母亲负责在印模上装炒米粉，我们三兄妹负责把印模上的粉压实磨平，开始倒没什么，时间一长，反复的动作就枯燥无味了，特别是外面传来小伙伴玩耍的嘻笑声时，我们就开始三心两意了。这时候，母亲一边干活一边不停地给我们讲故事，讲她小时候的琐碎事儿，我们也听得津津有味，直到炒米饼做好了，她的故事也讲完了，可我们听得意犹未尽，缠着母亲想继续听下去，母亲说她忙着呢，驱赶我们出去玩。

晚上，母亲点燃两个碗口粗的炭炉，轻轻放在箩筐中间。那时候我老是天真地问母亲，说干嘛不用锅煮呢？母亲笑着说炒米饼是不能煮的，它要利用木炭燃烧的温度烘烤，这样烤出来的炒米饼不但坚硬，也香脆。那一夜，母亲生怕温度过高导致炒米饼烘焦或裂开，还要起床观察好几次。

第二天一早，母亲用报纸把做好的炒米饼包扎成一筒筒，整整齐齐摆放在竹筛上，那是走亲戚用的。我们想吃，就得到箕斗里拿。每每这时我就嘟着嘴巴，一脸的不高兴，因为箕斗里都是一些因温度过高导致开裂或者烘焦的炒米饼。母亲见了，总是摸一下我的头发，从箕斗里挑出一个最好的给我，说要带我给外婆拜年去。我的不快马上又一扫而光，毕竟到了外婆家，不但会有好的炒米饼吃，还会有两角钱的利是。

母亲做的炒米饼，现在大哥回忆起来，总是说它硬如石头。记得那时候我想吃炒米饼，捧着它，有点无从下牙的感觉。特别是想和小伙伴分享，要么找一个尖锐的石头把炒米饼砸开，要么握着炒米饼向有棱角的大石头使劲敲，敲到手发麻，炒米饼才不情愿地裂开。

如今我离开家乡多年了，也不知是不是母亲老了，还是商场各种味道的炒米饼太多了，母亲不再做炒米饼，小时候那种口感硬实的炒米饼离我越来越远，年味淡了，乡愁却浓了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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